黄兴明（左）拜访导师洪葭管（右）

问：201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40年,中国经济、政治、科技、文化领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金融领域的改革开放更是其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能否请您谈谈对中国金融改革开放的理解以及您的工作经历与体会。

黄兴明（以下简称“黄”）：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取得巨大成就，金融体系的改革与建设贡献卓著。金融体系的改革与建设与我们五道口金融学院的发展又是密不可分的；学院最初的创始人刘鸿儒老师和其他很多老师都是金融改革的组织者和操盘手。老三届的学长们生逢其时，在1984年合肥全国金融工作会议上的一篇文章在业界引起轰动，当时就提出中国金融改革的总体框架，包括现代中央银行的建立，金融机构的改革，金融市场的建设，新型金融机构的建立等等，都是以后我国金融体系改革和建设的主要内容。五道口号称金融的“黄埔军校”，刚开始无论是在中央银行还是各大商业银行，或者是监管机构和投资银行，五道口的校友都是成绩斐然的，在我国实施金融改革和建设现代金融市场的历程中展现他们的智慧和风采，给我们树立了榜样。

时势造英雄。他们的斐然成绩与丰富人生固然有中国历史性变革的大背景，这种机遇不是所有人都能赶上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他们之所以能加入到这一宏大叙事之中，是因为他们比同龄人更勤奋、勇敢和优秀。现在的同学也不要气馁，中国的变革还在上半场，在我看来距离下半场还远，包括金融市场在内的市场经济体系还远未定型，比如我国的资本市场上现在看到的这些市值靠前的企业不要说三、四十年后，很可能一、二十年后大都上不了榜了，所以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未来给五道口师弟妹们提供的机会还有很多，就看我们能不能注意和把握到，是不是足够勤奋、勇敢和优势。

具体地讲，金融体系的改革与建设还有许许多多课题需要破解，比如金融怎么与实业更紧密结合？怎么提高运行效率？这里面还有很多文章。中国的复兴必须要靠改革开放，闭关自守这条路走不通，小平同志讲的是对的。改革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进，改革也不能停滞，开放也不能停滞；过去市场供给稀缺的时候，只要能造得出来就有需求，就有市场；以前只要是上市公司就能活（壳有价值），圈点钱就能找到机会发展，只要买地买资产，哪怕经营没有效益，只要能熬下去，最后靠通胀和土地资产升值就能有不错收益，所以勇气、决心和毅力更重要，智慧和理性的价值体现不突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产能严重过剩，市场竞争剧烈；在市场剧烈竞争中生存，必须具有很强的竞争力。竞争力体现在哪里？我们跟国际的优秀企业去竞争，人家的发展是全方位的，对金融工具的应用，人力资源的积累，对风险的把握和管控，都是经过市场检验考验的，我们金融业与之相比还是存在很大差距的；一方面因为我们的金融市场不太完善，还比较落后，不仅是工具不够的问题，还有体制机制方面的问题，由于垄断和金融对内对外开放不足，市场竞争不充分，导致金融企业竞争力不强，金融体系的资源配置效率不高；另一方面，由于金融市场的发展不到位，影响到企业竞争力，尤其是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比如说上市公司怎么与国际市场的同行竞争，需要高效的融资能力，外汇、利率等风险管理的能力，需要多种工具的运用，人才的培养，以及灵活的决策机制等等。

观察欧美等发达经济体的发展历史，可以看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是一个分水岭；70年代美元跟黄金脱钩，放弃固定汇率以后，美国逐步地放松金融管制，增强市场竞争，从八十年代起迎来了一段长期的经济增长和繁荣。汇率的波动、利率的浮动、金融机构的充分竞争、企业经营的国际化，都促进了市场的活跃和发展。中国经济也会有类似的进程，尽管过程可能曲折一些，比如说人民币国际化，现在企业国际化经营需求扩大，遇到汇率大幅度波动，外汇之间还好处理，与人民币的汇率风险管理工具不多。对汇率的管理对任何大型国际企业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决策，我们这方面缺少人才，也缺乏工具，企业经营面临较大风险；这次人民币贬值，一些房地产企业就变得很困难，因为外债的负债比较多，人民币贬值，债务自然就加重了，境外有一些对冲，但市场容量不大，此外还有利率管理的需求，投资的组合需求，都是巨大的。这些都是我国金融市场需要深化发展的，也是新一代金融业者的发展机会。

问：所以说过去是历史性机会，但未来依然大有可为。

黄：师兄师姐们做的是开创性的工作，可能机会多而显性，因为当时什么也没有，从无到有，做出来大家都能接受，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主要是解决好不好的问题，就要求精细化了，也就是现在讲的高质量发展，金融领域也存在由高速向高质量发展过渡的阶段。在这个时候，我们五道口同学能不能做好，能不能在市场上勇立潮头，就看我们培养的人才是不是更专业，更能把握市场需求，更好地与实践结合。金融的发展离不开实体经济，要与非金融类的企业、大型企业的发展去结合，围绕着金融市场的发展需求去研究和挖掘，去做更深入的工作。我认为我国金融市场的建立还处于初级阶段，提升空间很大，未来的机遇还是巨大的。

问：五道口毕业生绝大多数是在金融监管部门、商业银行、证券基金、保险等领域，您是为数不多从事的期货行业。事实上，大宗商品、金融衍生品无论在资产配置还是企业经营风险管理是特别重要的。能否请您谈谈您为什么选择期货行业以及未来期货行业的发展所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黄：金融市场的发展就像中国的改革一样，是一步步摸索着走过来的。个人的历程其实也是一样，通过不断寻找或者试错，才能找到与自己能力与兴趣都适合的工作或者事业。期货目前看来还是一个小众市场，但这是管制或者说限制的结果，不是市场充分发展后的状态。现在因为体制机制的因素，权力对资源配置的影响很大，对经济运行的影响也更大，这是有副作用的，对资源配置效率是有伤害的。最重要的还是按照经济和金融的规律，认识市场的发展规律，找到自己的路。就像期货市场一样，国有企业过去不让做衍生品，这是违反市场规律，通俗地讲是自断功夫，你要去国际市场竞争，比如世界上大型石化、粮油企业运用工具非常丰富，不仅是现货、期货、期权，还有产业链的各种组合，比如说黄豆，有时候豆油价格低，但是跟豆粕之间有一个平衡的关系，大企业在整个产业链中是全方位布局和运营的；但是我们的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确实有很多限制，尽管一些企业（如：中信泰富、中航油等）在过往的发展中出现过一些问题，付了一些学费，但是不能因噎废食，不能白花学费，随着越来越多的企业走向国际舞台，同国际化企业竞争，必须具备国际市场的经营能力，培养国际金融市场经营人才队伍，用好各种金融工具，管控风险，提高竞争力。
    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基础性作用，金融市场就是配置资源的，金融衍生品是金融市场重要且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否则就不是完整和有效率的市场。所幸的是现在股指期货的罪名逐步洗脱，期权市场在发展，商品期货市场在对外开放，在人民币国际化中扮演重要角色，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金融衍生品市场发挥的作用在增大。

问：期货业务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但现在期货公司基本上都是以手续费为主要收入来源，同质竞争严重导致价格竞争激烈，面临着转型的问题，期货公司转型的方向到底在哪儿？未来应该怎么做？

黄：现在期货公司一个很明显的发展趋势，盈利能力强的期货公司都是风险管理业务所占的比重在逐步增大。所谓风险管理业务就是与具体商品的风险管理或者说经营现货与期货结合的业务，这是一个主要方向。金融怎么跟实业结合，就是帮助现货企业运用金融工具组合，进行风险管理，在规避和控制风险的同时，实现利润最大化；生产和贸易企业有这种需求，但是没这种能力。目前比较强的期货公司（比如永安）这方面效益的贡献越来越大。

还有一个方向就是国际化。现在好多期货企业到国外去，除了国内商品市场也跟国外期货市场业务结合，走国际化之路。就像人民币国际化一样，把境外的客户引进来，把国内需要的客户带出去，这样更好的为有需要的企业服务。能走出去的企业肯定是有实力的企业，国外的企业能引进来也是有基础的企业。国际化也是一个方面，真正有国际化的人才，国际化的经营能力的公司都是走在前列的。现在，国内许多期货品种逐步对外开放，引进国际投资者，也是加快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重要途径，应该予以关注。

问：五道口怎么去培养符合未来发展趋势或者金融衍生工具所需要的人才？您有什么样的建议？

黄：国内金融衍生品市场发展历史短，市场还不太成熟，真正懂衍生工具的人才还没有走到教堂里面。近来，金融衍生品市场有加速发展的趋势，股指期权、个股期权、商品期货国际化等都在推进，衍生品在金融投资组合中的应用明显增多，尤其是组合投资、对冲投资、量化投资等。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些有经验的人请进来，教学与实务结合，就像五道口最初的老师多数来自各大银行和金融机构，所讲授的内容是实务，把最新的银行、市场的东西带进来，让学生有机会接触实务，这是五道口成功的经验。我想，要想培养金融衍生工具方面的人才也应该走这条路，把那些在市场上真正有心得的，在理念上、经验上有积累的师资引进来，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指导，然后让学生有机会在实践中观摩学习，培养出具有五道口传统的两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