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绍利,清华大学人文社科学院2006级本科,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2011级研究生,现就职于惠华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快十年前,也就是2011年,正是清华大学建校100周年的时候,也是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成立30周年的时候。在这个历史的交汇点,我从清华大学毕业后,考入了五道口。那年,清华大学举行了百年校庆。校庆晚上,人潮拥挤,热闹非凡,我跑到大礼堂观看了校庆晚会直播。一首《瑶族舞曲》的大型管弦合奏,既深情婉转,又热情奔放,令人印象深刻,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脑海。五道口随后也举办了三十周年庆典,我有幸参加,校友云集,精英荟萃,蔚为壮观。也就是在那年,中国人民银行与清华大学签订协议,决定在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的基础上共同建设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我经过一年的考研生活后,又回到了清华的怀抱。
夫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转眼十年都快过去了,我也早已离开学校,走上了工作岗位。回头看,学校生活的点点滴滴,令人十分怀念;学校给我的滋养,也仍然激励着我在生活和工作上继续前进。
“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学校的生活是安静的。安静之处,在于环境的清幽和学习时的沉静。校园内,林木茂密,树阴蔽日。骑车路过主干道,两旁高大的白杨树,似绿色的穹顶。位于听涛园旁边的情人坡一带,以前是民国大师们居住的北院旧址,如今郁郁葱葱。清晨,带上一本书,来到这里,寻一处无人的地方,可以放声背单词、朗读英文,不用担心会吵到谁。春日暖阳里,坡上樱花盛开,随处席地而坐,便觉得自在惬意。旁边的走廊上,缠满了紫罗兰,找一石桌,读书或写作业,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有时,我喜欢晚上去水木清华与荷塘月色那一带走走,平复白天忙碌与浮躁的心情。夏天,当白昼的游人散去,水木清华的潺潺流水依然响个不停,静静的荷塘里,荷花暗香扑鼻。有一次夏夜雨后,实习归来,已是夜半,人迹寥寥。我逛至水木清华,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欣赏着水汽弥漫的夜色,真切地感受到古人的诗意:“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到了冬天,荷塘的叶子早已枯萎,水面结了厚厚的冰。下过雪后,走在冰面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整个校园仿佛都安静下来。
清华的教学楼众多,可以找到许多安静的自习场所。我常去的地方,要属三教、六教、新旧水利馆等几个地方。清华安静的校园环境,是个学习的好地方。每次从西门进校后,立马感受到一股清静。一墙之隔,隔去了校园外的车水马龙,也隔去了社会的浮躁喧嚣,可以静下心来,努力吸取知识的营养。清华的图书馆藏书十分丰富,本科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去新馆,翻阅着人文社科区的藏书,沉浸在柏拉图、康德、黑格尔和海德格尔等大师的思想中。老馆的氛围也不错,窗棂上布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室内厚重而宽阔的木桌子,显示着它久远的年头。想象着当年钱钟书、杨绛、曹禺等大师也曾在此学习过,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肃穆的敬意。到了研究生阶段,新建的图书馆对外开放后,环形的室内空间,条件更好,自习的地方也更宽敞了。朱熹云:“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学校里无尘世纷扰,正是强化学习、构建知识体系、训练思维方式的大好时机,此谓猛火煮;待毕业后,在工作中应用构建的知识体系和思维方式持续地解决各种问题,则是慢火温。
清华不仅强调读万巻书,也鼓励行万里路。每年暑假,学校都会组织社会实践,进行社会考察,主题自选。正如毛泽东在《实践论》中所说的:“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通过实践调查,我们不仅可以运用书本知识分析社会,也可以通过社会活动丰富个人的认识。大一那年暑假,我和一群同学组成实践支队,赴福建省龙岩市武平县,开展了乡土民俗信仰研究,研究成果后来还获得了学校创新大赛的一个集体奖项,也算是一次难忘的经历。研究生第一年暑假,我又随学院支队赴重庆巫山县进行了中小微企业融资难状况调研。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学校的生活,既是安静的,也充满活力。除了浓厚的学习氛围,清华的体育活动亦是丰富多彩。马约翰于1914年任教体育部后,培养了清华师生热爱体育锻炼的风气,树立了清华大学良好的体育传统,清华重视体育的传统一直延续至今。在学校体育馆的墙上,贴着蒋南翔校长提出的标语:“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我也受到了这股体育精神的影响,于2007年秋季加入了清华大学山野协会,以“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山野协会成立于一九九四年,是学校户外运动爱好者的聚集地,平时带领大家跑步和力量训练,周末则组织队伍去北京周边山区徒步和野营;冬天进行云蒙山桃源仙谷攀冰训练,夏天则赴祖国新疆、四川、西藏等地进行雪山攀登与科学考察。我在山野协会度过了一段难忘的经历,从一名普通会员,逐渐成为训练部长,担负起日常训练的任务,不仅锻炼了身体、磨砺了意志,也收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
2008年的夏天,经过刻苦的训练,我有幸被选拔进入登山队,和队友们一起攀登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座雪山----新疆克孜色勒峰,可惜未能登顶,带着遗憾下了山。2009年春节期间,赴四川阿坝州毕棚沟攀登半脊峰,实现了我人生第一次登顶。2009年夏天,我再次赴新疆,攀登了号称“冰山之父”的慕士塔格峰。慕峰屹立在美丽的帕米尔高原上,是西昆仑山脉的第三高峰,与克孜色勒峰隔湖相望,高大巍峨,雄伟壮丽,山顶时常云雾缭绕。卡拉库里湖蔚蓝如镜,清澈见底,倒映着慕峰的身影,风起之时,湖面波光粼粼。攀登慕峰的时候,我到达了海拔6820米的C3营地,可惜由于高原反应,未能继续攀登。不过人生有此经历,亦已足矣。站在雪线之上,一览众山小。远处国境线上的雪山均在眼底,白云从脚下掠过,那是从来没有看过的风景。在山野协会的时候,听老队员们经常说起一句话:“人在年轻的时候,应该去登一座真正的山。”英国著名的登山家乔治.马洛里被记者问到为什么要去攀登珠穆朗玛峰时,他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因为山就在那里。” 登山不是去征服雪山,而是征服自己。征服自己内心的脆弱,克服安逸舒适的环境,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然后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去实现它,这不就是攀登人生这座雪山的过程吗?
大四的时候,因为考研我逐渐淡出了山野协会的活动。2010年毕业以后,我在清华普吉院租了间房屋,过了一年的考研生活。因此,在清华的几年里,我将清华园、照澜院、新林院以及普吉院等角落都转遍了。
将精神融入血脉,成为精神传统的载体
考入五道口后,我从普吉院搬进了道口小院。小院位于宇宙中心五道口的闹市区,面积不大,却有“大隐隐于市”的超然之感。并入清华以后,道口小院进行了改造,草坪上铺了石板路,绿荫盎然,更有潺潺流水、小鱼游动。院内十分安静,“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道口自创立之初,就一直秉持实践化的教学方式,设立了财富管理讲座、普惠金融、货币政策与资本市场等特色课程,聘请业内一线的专家来校授课。因此,我们虽身在校园,却时刻触摸着中国金融业的脉动。同时学院还注重提升学生的综合素质,设立了领导力训练、古诗文欣赏、政治哲学等课程,促使学生全面发展。当然也有一些比较高深的课程,如高级宏观经济学、金融资产定价等,其中Ramsy增长模型曾令我十分头痛。在道口小院生活了三年,节奏是忙碌的。考入五道口后,我深知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只争朝夕地畅游在金融知识的海洋里,身边也有一群上进的同学,相互砥砺进步;学习之余,则是忙碌的实习生活。
研究生阶段一晃就过去了。路遥在《人生》中写道:“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我在清华和道口前后待了八年。从人生的长河来看,这只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段。然而这小小的一段,却是我人生中的紧要处。如今校园生活已经渐行渐远,当工作了几年后,再回头来看,重要的不是当初从学校学到了多少知识,而是继承了多少学校的精神传统。知识会过时,精神却能成为我们克服困难、继续前进的不竭动力。韩愈在《师说》中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传道是第一位的。《宋史·杨时传》记载,东林书院创始人杨时曾师从于理学大师程颢,当杨时学成而归时,程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其实,每一位清华和道口毕业的学生,都应该将学校和学院的精神融入血脉,成为学校和学院精神传统的载体。当我们毕业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像一粒种子,将这份精神传统播撒于哪里,然后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将事业融入国家、民族与时代的潮流中去
从庚子赔款中走来,自创立之初清华大学的命运就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历届清华人的命运也是如此。校歌唱道:“器识其先,文艺其从;立德立言,无问西东。”记录片《以身许国》中清华毕业的“两弹一星”功勋们,他们放弃国外的优厚待遇,回到祖国,隐姓埋名几十年,为祖国贡献了自己的智慧和力量,践行了“行胜于言”的校风。清华大学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每位清华人都应该保持这样一份自强不息的精神,在工作中和生活中严格要求自己,不断提升自我,永远精进不息;同时厚德载物,葆有家国情怀,将自己的事业主动融入国家、民族与时代的潮流中去。
在清华大学的时候,我时常去一教旁边王静安先生纪念碑前,读一读陈寅恪先生撰写的碑文:“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工作以后,越发觉得“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重要性。保持开放的心态,提供专业的意见,坚持职业道德与独立判断,不人云亦云,才能在金融业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清华大学和五道口金融学院,均创立于国家民族重要的历史转折点。一部五道口史,就是一部改革开放后的中国金融改革史。五道口创始人刘鸿儒以及众多的师兄师姐们,通过自我奋斗,在促进中国金融业改革与发展的过程中,形成了“不怕苦、敢为先、讲团结、重贡献”的五道口精神。作为后来人,我们应当继续保持五道口当初作为改革先锋的锐气,不骄傲自满,不因循守旧,敢为天下先,引领金融实践。
明年,清华大学将成立110周年了,道口也将成立40周年。衷心祝愿母校荟萃天下英才,越办越好!
本文刊发于《五道口校友通讯》2021年1月刊(总第3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