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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级硕士校友李文华：笔尖上的金融——金融里的汉字书写

发布时间：2023-01-17浏览量：

李文华，1985级硕士校友，中国金融书法家协会副主席，2020年度中国金融艺术年度人物。

在金融领域，汉字的书写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和探究的问题。我们最为熟悉的、几乎每天都会用到的钱币上面书写的汉字可以说是世界上流传最广泛的，这些汉字每天都伴随在人们身边，是与人们的生活最息息相关的书法作品。今天我们所用的人民币上“中国人民银行”、“元”“角”“分”、“壹”到“拾”这些人人熟知的汉字就是当年中国人民银行的研究员马文蔚先生亲笔书写的。

中国汉字书写、铸印在钱币上的历史非常悠久，汉字和货币这两个古老的人类文明在各自诞生、成型之初就紧密结合在一起了，并且从遥远的历史中共同走到今天。中国古代钱币的产生就伴随着汉字的书写、铸印。不论在历史上的哪个阶段，把汉字写在钱币上都是大事情，关系着国运民生。在货币金融史和书法史上，比较著名的唐代的“开元通宝”，就是由唐初大书法家欧阳询书写并由国家统一铸印的法定货币；还有北宋的宋徽宗用其著名的瘦金体书写的货币“宣和元宝”等。

到了近现代，钱币特别是票据上书写的汉字就不再是由哪个书法家代写了，而是由金融的从业人员书写，或者说是由金融家们来书写。在历史上，金融家们把汉字书写在钱币、票据上实现“汇通天下”，经历了时代的考验，十分了不起！在金融领域的传统中，写字历来是提笔就写，没有用人代笔的，代笔在金融行业里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在很多金融风险控制严格的业务领域根本就不允许代写。这张存单是谁书写开具的、这张支票是谁书写签发的、这笔账是谁记的等，从字迹上就一目了然。

汉字的书写已成为银行内部职责管理、风险控制的重要制度组成，也是最高级的防伪识别方式。金融里的汉字书写防伪识别、风险控制功能至少来自三个方面，一个是书写者的普遍水平较高，没有一定的功力根本很难企及；二是书写者的个性化书写表现在字迹里深深地打着书写者的“烙印”；三是书写上的特殊编排产生的密押制度。如果再加上纸、墨、印等元素，这些功用复合在一起形成了简便而又极难复制的风险控制系统。金融里的汉字书写竟事关金融和经济的运行安全。金融前辈们以非凡的汉字书写功力和创造力完美地解决了重要的风险管理问题。

长久以来对做金融行业的人写字的要求一直都很高，历史上，一个人在传统的金融机构组织里工作，如果写字不好，恐怕根本就谋不到职位。就是日常书写也要求很高，非常严格，就仅是书写在票面、账簿上的文字、数字，一经落纸就是信用，就是“铁账”一本，清清俐俐，经久耐年。人人能写一手好字是普遍的行业素质。在金融领域，高水准地书写汉字是职业素养、职业要求，更是金融行业本身的重要组成。如图1、图2、图3展示的就是银行里具体做业务的基层普通员工日常工作中的汉字书写面貌，拿出来个个都可以堪称书法家。金融人用汉字书写建立了与众不同的、公认的行业标杆、行业自信。

图1 金融业基层普通员工日常工作中的汉字书写面貌。图片来源：《近代天津中国银行档案选编》。

图2 天津中国银行支票。图片来源：《近代天津中国银行档案选编》。

图3 天津中国银行库存表。图片来源：《近代天津中国银行档案选编》。

在金融领域的汉字书法传统中，不仅行业基本层面的要求水准高，在精英层更是人杰辈出，在金融家中形成了历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书法家群体和文化艺术精英群体。仅在清末到上个世纪上半叶就有中国近现代著名实业家、教育家、金融家，淮海实业银行创办者张謇，在书法上诸体兼擅，有“同、光年间书法第一”之誉，擅诗歌，一生创作诗歌两千余首。

参与创建交通银行，任交通银行、中央银行董事，发起成立多家商业银行，同时任新华储蓄银行、金城银行、中华汇业银行等若干家商业银行董事长、董事的叶恭卓，民国期间金融界重量级人物，是现代行草大家，也是文化名人，曾任北京中国画院首任院长。

中国银行总经理、中央银行总裁张嘉璈行书、楷书并硬笔书法皆能。

华康银行董事长兼总经理胡子昂（建国后曾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主席）擅书行楷。

盐业银行经理、常务董事，秦陇实业银行经理张伯驹，融真、草、隶、篆于一汇，形成独具风格的“鸟羽体”，也是近现代卓越的收藏家，抢救、保护、收藏西晋陆机的《平复贴》、隋代展子虔的《春游图》、李白唯一存世的真迹《上阳台贴》、杜牧的《好好好诗》、范仲淹的《道服赞》等一大批无比珍贵的国宝级文物，并全部捐献给了国家，功在千秋。张伯驹先生还特别精通京剧、诗词、古琴等。

中国银行常务董事、总司券、研究员，浙江兴业银行交易所所长马寅初，擅楷书、隶书、行书，偶作草书、篆书，不仅是银行家，也是著名经济学家、教育家和人口学家。

四明银行行长赵朴初，在佛学、书法、诗词等诸多领域都有高深造诣，曾任西泠印社的第五任社长，以行草书称颂书坛；书法大家沙孟海先生曾在四明银行任秘书（俞栋、王晓暾，2022）。

朴初老在佛学、文化领域威名四响，以至于后来人们大都不知道朴初先生是银行家。对马寅初先生人们知道先生是教育家、北大校长、人口学家，但后人不太知道马寅初先生曾长期在银行里担任高管。后人也大多不知道叶恭卓、张伯驹先生是职业银行家。在历史上，金融家驰骋于文化艺术领域，并取得非凡成就的并不是个案，在金融领域如上等等作为职业银行家的文化、艺术、书法名家不一胜数。在传统与现代金融，以及传统与现代文化艺术中走出来的金融家，即使是在那个动荡年代，英杰辈出的金融巨子们仍然展现了丰富而又精彩的人生，在金融和文化的历史上都书写了十分厚重的一笔。

在历史中我们看到，金融家的经营管理活动以及社会活动所辐射的范围不仅在货币金融财富领域，他们更活跃驰骋在文化艺术精神财富领域，是两个领域的行家里手，是两个广阔领域的参与者和引领者，在他们那里金融与艺术是融为一体的，这是经历过历史和时代洗礼和检验的金融传统。在当代，文化艺术财富已成为金融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文化艺术财富怎么经营管理？可能我们当下还无法面对这个课题。现有的金融专业人才培养体系和金融服务体系中还都不具有这样的力量和功能，然而这却是新时代提给新一代金融家们的紧迫的现实问题。或许我们能够从历史中找回那些原本属于金融家们的自信与精神，找回那些原本属于金融家们的经典传统。我们首先应当认识到，经营当代主要艺术财富形式的能力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但是面向未来、秉承传统，在认识、学习与实践中培养与积累艺术财富的经营管理能力是具有建设意义的。新一代金融家成为当代艺术财富经营管理的参与者、引领者可谓任重而道远！

前辈金融家们不仅仅字写得好，他们还用汉字的书写创造性地构建了历史上最先进的信用制度体系，历史上的钱庄、票号系统，以及最初的现代银行完全是依据汉字的书写来运转的，例如，货币的收付、银票的制作和流转、汉字密押的编制和使用、信用合同的确立、簿记核算制度的贯彻等等，全部是由汉字的书写构筑起来的。用同样的笔、墨、纸、砚，凭借着汉字书写就能建立起具有强大公信力的信用制度，辐射延伸到海内海外，承担着世界上最庞大经济体巨额的金银货币流通和信贷资产管理，而且历经几百年的风雨，坚不可摧。建立在中国传统文化上的这个庞大的金融制度体系是非常成功的。

从信用识别、信息传导、经营管理运转等意义上说，钱庄、票号以及初期的现代银行就是建立在笔、墨、纸、砚上的金融帝国。正因为如此，汉字的书写在金融领域得到创造性地应用，笔尖上的钱庄、票号、银行在世界金融史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并占有重要的世界金融史地位。回望历史，我们不能忘记中国的传统文化还衍生过辉煌的金融制度。在金融领域，汉字书写的创新是世界级的，独创了一个汉字金融系统。而且汉字书写的创新，建立了一个当时在世界上先进的金融行业，利国、利民，具有普惠意义的、世界前沿性的创新价值。汉字书写在金融领域的创新堪称经典而卓越。前辈金融家们为后来人如何勇于在金融领域创新、如何做传统文化艺术创新、怎么做汉字书法的创新树立了典范。

如果有机会到金融的文史馆翻阅一下中国近现代的金融文献，你就会看到即使是在国家危亡之际、在民族饱经苦难之中，里面没有一件书写作品是病态的怪写、乱写，件件是书法精品（见图4、5），彰显了高贵、坚韧、不挠的民族精神，是最坚强的民族精神书写。虽然金融工作允许个性化书写，但就是一个便条、一张收据都没有乱写的，体现了金融前辈们严谨的职业精神。金融前辈在金融领域的汉字书写为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金融与文化财富。金融领域的汉字书写，堪称中国历史上金融与艺术的绝美而辉煌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