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华，1985级硕士校友，中国金融书法家协会副主席、2020年中国艺术金融年度人物。曾任银行现代农业事业部负责人、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理事长。

现代农业是个非常广泛的产业领域，然而现代农业中的海洋渔业就犹如春天百花园里那棵鲜艳的花树，在农业的百业里脱颖而出，在改革开放的四十多年里发展壮大。

受世界海洋自然资源状况的影响，海洋养殖现已成为我国海洋渔业中最重要的内容。近几十年来，海洋渔业领域在沿海海域权的确权管理上取得了较好效果，海域权清晰稳定之后，使得近海养殖从育种育苗开始培育产生了全产业链的海洋养殖业。从资本的引入、产学研一体化、海洋牧场的培育、养殖技术装备更新，以及近海到深海的延伸、冷链建设、海产品加工和深加工等这一条全产业链条发展起来，每个海洋养殖的产业链环节上都充满了艺术与技术的创造性。目前我们完全依靠自主开发能力，研制成功了世界上最大的深海全潜式养殖网箱——深蓝1号、深蓝2号、深蓝3号，实现了智能养殖、本体发电、抗风浪、自持力强等功能，是这个领域的艺术设计与高科技集成的产物，一只网箱年产鱼量超过1500吨。2022年9月我国下水的全球首艘10万吨级的智慧渔业大型养殖工船“国信1号”，起捕交付首批65吨海鱼产品，成功实现了智能化远深海游戈养殖生产方式（中国新闻网2022年9月1日）。在产业技术上，远深海经济鱼类的养殖无法直接整体复制近海养殖技术与方法，需要系统的创新性设计，创造新型的海洋渔业装备和方式方法。近年来我国远深海海洋养殖业已突破了一些重要难题，而这背后是强大的海洋渔业资本支持实现的。

海洋渔业大的背景是我们能从海洋里捕捞的野生鱼类在呈减少趋势，有的野生鱼类已濒临灭绝，人们非常熟悉的黄鱼就是个富有代表性的例子，在大海里现在已经难以捕捞到野生的黄鱼了。现在我们能见到的黄鱼都是海水养殖的，而且几乎都是我国最重要的黄鱼养殖基地福建宁德出产。长期以来企业与黄鱼养殖科学家密切合作，解决了养殖野生黄鱼的一个又一个难题，现在黄鱼的育苗、养殖、捕捞、加工、销售的全流程、全套设备都是自主设计开发的，经济效益也十分好，产品供应国内市场也远销海外，黄鱼养殖已形成规模企业集群，这些企业是支撑黄鱼养殖业和黄鱼市场的支柱。笔者曾多次到福建宁德查看所支持的黄鱼养殖项目，每次去都是半夜爬起来跟着渔工们出海捕鱼（近海网箱养殖，黄鱼在野生环境下生长），夜色的大海一派繁忙景象。捕捞的黄鱼一上岸就经冷链发往全国各地，天亮前就已经到达周边城市的菜市场了。之所以夜里出海，是因为白天捕捞在阳光的刺激下黄鱼会退掉黄色，黄鱼不黄自然会影响销售价格。黄鱼的色彩是大自然赋予的，都说靠天吃饭，在这里却是靠天赋予色彩。人们发现这个现象，既顺应自然，这是一个海洋上的随类赋彩场景。人发挥创造力并不是蛮干，在发挥创造力的过程中，重视人文，同时也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随类赋彩才称得上是精彩，这是人顺应自然的艺术。养殖场是一片繁忙的海洋，也是人与自然发挥艺术创造力的世界。

此外，像海洋养殖最初始的基础环节——作为海洋牧草的海藻养殖，幼小的海带苗与海绳巧妙地编织在一起放入海里，每一块编织的海绳网都是一件艺术作品，连接起来纵深几十公里，在海洋里延伸生长，无数块海绳网又结成蔚为壮观的海藻森林。上层的藻类为中层的鲍鱼、经济鱼类，为底层的贝类提供养料，形成海水立体养殖食物链，组成庞大的水下立体养殖系统。海面结绳的设计、海水中的小型立体网箱设计，使得海水表层、中层得到有效利用，加之海洋底播的工程化，真正实现了一亩海田抵得过三亩陆田，堪称是海洋里的当代艺术杰作。这个系统沿着中国海岸线链接不断，海洋牧场绵延于万里海疆，可以说是迄今位于海洋中的世界最大的当代艺术“装置性作品”，这个艺术装置可以减轻耕地的压力，长久持续地为人们提供优质的蛋白质，不停息地造福人类，可以让老百姓吃得更好，是大众不是小众的艺术装置，是工业化的现代农业系统，这是具有显著丰厚产业价值的艺术创造。这个庞大的海洋装置是人文的，又是融于自然的。连绵宏伟的海洋养殖系统每年的产量超过六千万吨，满足国内市场需求，同时供应国际市场。海洋渔业里这种民本精神中的人文关怀与当代艺术是相通的。海洋养殖业创造性地系统解决了海洋资源利用问题，从艺术创造力的角度来说，海洋渔业在万里海疆践行着产业创造力，海洋渔业以其独特的创造力阐释了产业美学意义。这是个海洋渔业系统，也是个庞大的当代艺术项目。大海中的当代艺术杰作闪耀着当代艺术精神。当代艺术精神最核心的东西就是艺术创造力，人在实践中创造性地解决问题，创造性地营造、建设事物。

我国海洋养殖依靠因地制宜的艺术创造力和技术更新不断地由近海向深海挺进，从南到北海水养殖分布在上万公里的海岸线上，绵延万里海疆密布着海洋渔业的价值资产。整个海洋养殖产业链由渔业资本全程助推，实施持续的投入实现了产业积累。我国的海洋养殖更实现了全产业链的企业制度覆盖，在每一个海洋养殖产业链环节上都聚集着众多的企业集群。这对于其他产业来说，全产业链条的企业化是个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对于农业却不容易达成这样的产业形式。海洋渔业实现了由捕鱼到养鱼的转化，业态由原始渔业向现代工业化渔业转变。海洋渔业生产方式根本改变的背后，是众多企业里的专业团队所做的大量生产流程、作业方法等创造性的工程设计和生产、服务的制度设计，这些设计无一例外的是一系列的问题解决方案，与工业设计是同样的性质，是艺术创造力生产要素在海洋渔业中的具体体现。

总结近几十年的海洋养殖产业的发展，新型的海洋渔业可为其他农业业态提供宝贵的综合性经验。如今我国已具有完全自主的当今世界上最发达的海洋养殖业，海洋养殖产量也长期稳居世界第一，成为国人食品战略布局中可靠的重要组成，其可靠性就来源于创造性地建立了这个海洋渔业的产业系统。海洋渔业的发展使我们更加深了对我国海洋国土资源重要性的认识。

传统农业形成乡村，现代产业产生城镇。海洋渔业的发展进步，使我国沿海众多渔村变成了城镇，改变了社会面貌。我国农业在诸多领域与国外发达国家存在差距，但在海洋渔业领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这是中国自主的农业现代化步伐。我国海洋养殖业是市场化发展产业成功的案例，也是非常成功的经典的一个以产业内循环为主的系统，这个系统使我国海洋养殖产业不仅自成体系，而且产业链清晰完整，市场稳定，市场收益良好，产业链利润率比较高，长期保持着全产业链的自主创新能力，具有世界领先地位。由于产业链清晰完整且稳定，各环节具有良好的收益，从业的企业家、核心员工少有转业、兼业者，产业传承性强，具有高等教育、海外留学背景的新的渔业从业者不断地加入到海洋渔业中来。这些专注的渔业达人们长期积累的丰富专业的技术经验，反而形成了海洋渔业的专业门槛。在这个背景下，海洋渔业的资本投入也相对具有持续性，资本投入遍及海洋渔业产业的各个环节。从海域权的租赁、流转、经营，到捕捞、仓储、生产加工、物流，再到消费市场，资本投入在清晰的产业链上可以精准衔接。从捕捞开始全程又与冷链产业伴生配合，海洋渔业与冷链形成伴生产业关系，带动冷链产业发展。海洋渔业全链条、全领域的创新众多，与冷链、销售链齐头并进，一道对接消费市场，走上老百姓的餐桌。资本投入从头到尾覆盖全程，资本的长期持续投入，以及海洋渔业市场化的成熟运作是海洋渔业产业长期稳定发展的保证。

海洋养殖业与产业下游终端消费市场衔接度较好，繁荣丰富了居民食品消费市场。海洋养殖业的创造性发展切实改善了居民的食品结构，也缓解了我国农业耕地的压力。由于产权明确，还有效地控制了近海污染问题，使得利用海洋持续不断地向居民提供优质蛋白质成为可能。洁净的海洋是我们丰饶的粮仓，海洋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对于我们是显而易见的。

上游产学研结合紧密，海洋养殖堪称是海水养殖技术巨大的应用场，如今新技术的应用需要在新的思想观念下突破和展开，艺术创造力问题凸显，强化海洋养殖的工程设计提到新的日程上来。在原有产业模式下，海水养殖是陆上基地与海上基地协同作业，陆上基地育苗、加工、冷链仓储、物流等；海上基地专门养殖。随着产业提升，海上育苗、养殖、加工一体化发展成为一个新的海洋渔业高地。现代农业已不是单纯的增产增收问题。

一体化模式缩短了冷藏、物流时间，节约冷藏伴随成本和缩短了海产品出水到百姓餐桌的保鲜时间。加工残余与海洋养殖生物食物链零距离对接；或加工成饲料供应陆地禽畜饲养；或完成胶原蛋白提取为日用化工提供原料等，同时减少陆地加工污染，节约水资源，减少土地占用，但这些产业模式的调整为海洋养殖工程提出了新的系统性挑战。

随着海洋养殖由近海到远海、由浅海推向深海，在新的海洋养殖领域，各个环节需要无数个创新性的解决方案，不仅仅是新技术开发问题，新的技术开发出来怎么用，怎么在新的产业链模式下用好资源和技术成为最突出的问题。关键性人才不仅需要懂技术，还要具有创造力。问题解决方案明确具体地提出，问题解决的效率、效果保证都需要专业队伍来实现。为此，相应的人才建设需求也提到日程上来。在人才准备上，原有的海洋养殖工程人才培养需要引入当代艺术训练，技术培养与艺术创造力培养相融合，立足于源头建设，立足于长远发展需要，为海洋的综合利用培养尖端人才。海洋渔业是各个环节企业化经营最充分的农业产业，产业资本实力相对较强，全程市场化运作，是最有条件植入新的艺术创造力生产要素的农业产业之一。海洋渔业既是农业又是工业，是实现了工业化的现代农业，海洋渔业建设完成新的生产力结构，从而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实现产业进一步升级。

海洋渔业最基本的核心资源是海域权，而不是海洋里有多少鱼苗，更不是海里有多少海参、鲍鱼。农业的根本问题是土地问题，这是农业永恒而古老的主题。海洋渔业作为重要的农业产业方式同样遵循这个根本。因此，确权的海域滩涂是海洋渔业发展的根本基础。但是面对自然条件十分复杂的海域滩涂，究竟采用什么样的有效办法使海洋渔业发展起来是需要创造力的。在这个探索过程中，不断地突破各种难题、创造性地解决海洋渔业发展问题的能力就成为海洋渔业新的核心价值。那些率先获得创造性地解决这些问题能力的企业就成为海洋渔业产业的引领者。乐于见到的是，在海洋渔业各个产业链环节都有这样的企业集群存在，他们支撑起海洋渔业的产业发展。所以，作为现代农业的海洋渔业具有传统与当代的双重核心价值资源。这也是现代农业普遍的核心价值资源特征。

此外，海洋养殖业虽然是一个产业内循环体系，但这个产业体系在满足包括港澳国内市场的同时还供应海外市场，鳗鱼、金枪鱼、渔业加工产品等在日本、欧盟、中美洲、俄罗斯等市场，鲍鱼、海参、贝类等在东南亚市场等都占有重要比重。长期经历海外严苛的食品标准，巩固了市场，惠及消费者。海洋养殖业在境内形成闭环产业链系统加国内市场这种形态的内循环产业体系，但是海洋养殖业的产业能力纵深却直抵国际市场。这种产业力量的来源就来自于海洋渔业这几十年创造性发展的产业实力积累。现代产业与历史相比，已比较容易触到产能过剩的“天花板”，而产能的过剩与否取决于市场空间与市场容量。内循环的产业系统并不意味着要封闭市场，包裹产业自身的发展空间。内循环产业系统同样需要开放的市场做产业延伸，市场开放为海洋养殖产业创造性发展预留了空间，中国海洋渔业以其国内盈余的产能调节着前面提到的几类海外渔业市场。由于产业链完整、技术成熟，一些国家积极开放沿海，引进我国的海洋养殖方式和技术，使我国海洋渔业的产业资本输出、跨国资本的形成成为可能。完整的内循环产业体系成为主导跨国产业形成的雄厚资本。中国海洋养殖业所形成的绿色、环保、健康、高效的产业语言以及产业标准通行于世界市场，是世界性的产业语言和标准。在世界市场上中国海洋渔业的产业文化占有着重要地位，为其他内循环产业的建设发展提供了宝贵经验。

关于产业链、供应链、冷链、销售链这些被频繁使用的概念实际上都很具体。以海洋渔业为例，从海域权的确权整理——海藻育苗养殖——鱼苗的培育养殖——海产品捕捞——海产品加工、冷藏。这条线应当叫产业链。在这个产业链某个环节上，比如说海产品加工，其所使用的装备需要各种零部件制造，最后汇聚集成组装成设备，横向的这条线应当叫供应链。当然，在装备制造领域又有会有若干条产业链与海洋渔业相交，每个产业链的节点横向上都会有供应链存在。无数条链条交织在一起，这就是产业立体的矩阵式分布特征。紧接着，制成的海产品进入到流通消费领域，进入销售市场，走上老百姓的餐桌，这应当叫销售链。海产品一出水就进入船上的冷库，到冷藏运输、冷藏加工、冷藏物流、冷藏市场，一直到老百姓的家里，一路有连续的冷库、冰柜、冰箱等冷冻设施相伴，这叫冷链。海洋渔业的捕捞、仓储、加工、运输、销售与冷链又构成了伴生链。这些产业链条粘结的企业集群所带动的就业已难以统计。海洋渔业所关联的众多产业链条标志着中国海洋渔业具有广泛的开放性。每一个链条都是海洋渔业产业生产力的生长延伸路径，这些纵横交错的链条构成了美丽、鲜活的海洋渔业产业生态。

我们做金融的常把产业链、供应链、销售链、冷链、伴生链挂在嘴边，在产业位置中把这些概念弄清楚，会有利于更精准地做好产业链、供应链、销售链、冷链、伴生链的投融资等金融服务。在产业链等各链条上，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每一个环节都有价值贡献，哪一个环节出现堵塞或瘫痪都将造成产业运转的不顺畅或停顿。特别是在思想上任何类似“重农轻商”、“重工轻商”的想法都不可取甚至有害。产业链上每个环节衔接得好，产业链才有安全可言。产业链上资本、资金衔接得好，资本、资金才会更安全。掌握产业链，为主动风险管理铺平道路会显得尤为重要。

资本凝聚产业力量，产业为资本塑形，产业的创造力塑造了新的产业资本形态。一个产业的存在依托于具体的产业链形态，产业的发展依托于产业链的生长，产业链的生长依托于产业链中的创造力。在产业资本支持下，产业链的创造力存在于以技术为基础，以艺术创造力为引领的产业运行秩序之中。相关的企业在这个秩序中获得新生或重生。这是产业创造力的内在机理。产业资本支撑了海洋渔业产业链的发展，海洋渔业产业链建立了一个具体的农业产业运作方式，丰富了农业产业资本的内容。我国的海洋养殖业具有典型的“产业资本——艺术创造——产业塑形”特征。正是在这样的成功产业案例启示下，对于基础产业的农业来说，面对复杂多样的农业业态作业方式，塑造各种农业产业链条，营建和培育农业生产力的成长，作为生产要素的艺术创造力植入是极其重要的，是推进农业产业现代化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这也是一个现代农业领域的艺术资本问题，在稳定的市场环境中，海洋渔业在产业资本的支持下彰显着当代艺术创造力之精神，是现实版的当代海疆图治路线图，在现代农业领域中非常具有代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