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伟，2001级硕士校友，2005级博士校友，现就职于大家保险集团。
问：您如何看待中国当前的老龄化问题，以及它对养老金融产业带来的机遇和挑战？
宣伟：首先，人口快速老龄化是当前中国最重要的宏观趋势。当今世界和中国未来发展充满了诸多不确定性，但是我国人口老龄化是诸多不确定性中的确定性的事件。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已接近3亿人，占人口总数的21.1%，远超国际通行的关于中度老龄化社会的界定标准。预计到2035年左右，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将突破4亿，在总人口中的占比将超过30%，进入重度老龄化阶段。横向对比，中国人口老龄化的速度和规模都是前所未有的，远超欧洲和日本发达国家。快速的人口老龄化将从总量和结构两个方面给中国社会经济带来深刻影响，当然也会带来巨大的机遇和挑战。
其次，人口快速老龄化对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的发展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一方面，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的发展机遇显而易见。在政策层面，以2019年印发《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为标志，党中央开始从促进人口均衡发展、积极开发老龄资源、推进养老服务体系建设等方面全方位部署相关工作，加快进行制度、资金和能力准备。“养老金融”写入了五篇大文章；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要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发展银发经济，优化基本养老服务供给，加快补齐农村养老服务短板。在产业层面，围绕老年人的康、养、居、乐、储等需求，可以衍生出巨大的市场机会。在老龄化叠加少子化、社会化养老逐渐成为主流的形势下，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市场空间巨大。据机构预测，2024-2026年我国养老服务产业规模将分别达10.8万亿、12.1万亿和13.5万亿元，2030年可能达到22.3万亿元。
但另一方面，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的发展也面临巨大挑战。一是中国养老资金准备严重不足。三支柱的养老金体系发展尚不完备，第一支柱已出现缺口，第二支柱未能发展起来，第三支柱刚刚建立、尚未形成积累。从养老金资产总量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看，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国家约为86.7%，我国目前仅为11%。二是养老产业本身普遍面临风险大、利润低、周期长、回报慢等问题。几十年来，包括国有和民营在内的实业、地产、金融等各类养老市场参与者都看好养老产业，前仆后继，但目前市场还没有优势玩家，也没有形成可供复制的可持续的商业模式。例如，保险行业是最早参与养老行业的玩家，在养老金融领域甚至一度是唯一参与者。2004年至今，监管共批设了10余家养老保险公司，但是这些养老保险公司长期依靠理财型业务为主，在国家回归主业的政策要求，反而出现了大范围的亏损。
再次，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任务很重，需要全社会共同应对。伴随着社会的进步，尤其是医疗、生活水平的提升，人均寿命不断延长，长寿带来老龄化的问题不可避免。但是急剧老年人口规模巨大，老龄化进程速度快，叠加少子化，带来社会抚养比上升，经济增速下行，未富先老等诸多因素，养老负担加重，社保压力上升，政府债务加重，社会创新创业活力下降等诸多社会问题，可能影响国家和民族未来发展，需要高度重视并积极应对。从发达国家经验来看，可以采取的主要措施包括：一是引进移民，如美国，吸引了大量年轻劳动力，改善人口结构。结合我国国情，可以重点考虑根据经济社会发展需要适度引进高端技术人才，也可研究考虑放开菲佣、允许短期临工等非移民性质的低端劳动人口，严格审核年龄和学历经历，规定年龄偏大后必须回国、不能在国内养老，避免大规模移民带来的冲击就业、文化冲突等问题。二是鼓励生育，全面放开生育限制，完善生育补贴政策，推行女性育儿措施，支持补贴子女教育等，提升生育意愿，提高生育水平。三是延迟退休，各发达国家自80年代起陆续启动延迟退休改革，以自愿为原则，以延缓劳动人口过快下降，增厚养老储备，减轻养老金支付负担。但在法国等少数国家则屡屡引发社会抗议，有很多经验教训可以借鉴。我国政策上这些年不断在吹风，最近召开的二十届三中全会也定了调子，按照自愿、弹性原则，稳妥有序推进渐进式延迟法定退休年龄改革。但是老百姓还是有很多顾虑，就业政策没有变，是不是会变成延迟发养老金，延迟的那几年万一失业了没有收入也不能领养老金怎么办等等。建议在制定具体政策措施时，可以充分吸取国际经验教训，结合我国实际，听取各方意见，解决老百姓的这些切身顾虑，才能得到广大民众的理解和支持。
综合来说，要应对人口快速老龄化，需要全社会共同参与，也要充分发挥市场和政府两种机制的作用。要让全社会意识到应对老龄化的重要性，这样才能更好地统筹资源、组织力量；要让市场发挥基础性作用，充分吸引社会力量投入养老事业；更要发挥好政策的支持和导向作用，帮助市场克服风险-收益不对称等市场失灵的问题。个人认为，政府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着力：一是引导全社会观念理念。加大宣传和教育，引导人们高度重视长远的养老问题，合理分配当前消费和长远储蓄，做好全生命周期财务规划。引导人们转变固有的“养儿防老”“事亲为大”“把父母送养老院就是不孝顺”等观念理念，逐步接受市场化解决养老问题。二是做好顶层设计和制度建设。包括制定国家战略下多层次养老服务体系的规划，完善推广多支柱养老金体系，建立健全与养老相关的财税支持体系、社会治理体系等，明确养老相关主体的责、权、利，以及通过划拨国有资产等方式增厚基本养老保险基金积累、稳定未来预期等，推动全社会养老事业有序展开。三是统筹制定合理的养老服务标准。目前，养老服务建设标准多由地方制定，各地标准不同，一些地方标准的合理性存在问题。有个朋友看好养老产业，在多地筹建了养老院。他说在实际中遇到的最大阻碍是很多地方所谓的高标准、高要求，如一些地方对养老院的食品安全、消防安全、垃圾处理等要求大大高于一般的社区、饭店、宾馆，不仅抬高成本，还有些要求很难实现。这些政策本意是为了关爱保护老年人，但过犹不及，建议政策在其中要取得平衡。四是出台务实有效的财税支持政策。通过财政补贴和税收优惠引导支持三支柱共同发展，鼓励社会资本积极参与养老产业，大力发展养老金融等是各国政府的通行做法。近期世界银行有个报告，其中提出建议政府将补贴从床位和服务提供者转向养老服务使用者，赋能消费者。这也许比直接养老服务供应者更高效，更加符合实际。五是引导合理竞争。各类金融机构积极参与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竞争日趋激烈，政府监管部门要鼓励引导各类机构发挥各自的优势，各取所长，避免垄断、恶性竞争、低价内卷等。这些有很多学者分析过，就不多展开了。
问：随着养老金融服务品质化、个性化，如何平衡风险的可控和商业的可持续？
宣伟：随着养老金融竞争日趋激烈，各类金融机构逐步转向追求品质化和个性化，这是市场竞争良性升级的必然所趋。当下，养老金融不仅要平衡风险的可控、商业的可持续的目标，往往还承担着支持国家战略、承担社会责任、打造慈善和品牌形象等多重目标，我认为关键在于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结合自身资源禀赋，发挥独特优势。虽然各类金融机构都能参与养老金融业务，但是银行、保险、证券、基金等各类金融机构都有各自擅长的业务领域、市场定位、客群定位，有自身独特的优势，可以扬长避短、扬长补短。例如，保险行业的独特优势是提供保险保障，通过精算技术在投保人群之间分散风险，能够帮助客户合理规划老年支出；同时保险资金负债久期长，能够更好地通过股权、债权等各种形式投资养老服务产业，实现资产负债端协同等。银行业的独特优势在于本身是资源平台，能够广泛链接保险、理财、储蓄、证券、清算支付甚至本地生活等领域的服务。基金资管行业也有很大的潜力，优势在于良好的长期收益表现，能够吸引较重视收益的长期资金，如美国养老基金是资本市场最大机构投资者。各类金融机构应当结合自身资源禀赋，开拓创新，充分发挥自身独特优势，打造战略护城河，才能更好实现平衡风险的可控和商业的可持续的目标。
二是要注重回归本源、服务客户真实需求。当前的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发展仍处于摸索阶段，市场格局、竞争模式等尚未成型。各类市场参与者都还不能很好地回应大众养老服务方面的需求，与大众期待有一定差距。例如，当前大部分金融保险机构虽然也开始重视为客户提供的养老、健康等服务，但往往都是视作附加服务、增值服务，而没有将相应服务放在和金融产品并列的高度来，也没有真正将“金融+服务”相融合。再如，一些市场参与者习惯于炒作故事、概念，设计复杂的金融产品，不顾风险盲目加高杠杆，甚至有的人玩空手套白狼，以养老为幌子行非法集资、诈骗等违法行为，带来了极坏的社会影响。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要实现长远可持续的发展，还是要回归本源，从养老消费者的物质和精神生活需要来切入，从服务客户真实需求角度，提供高品质和个性化的养老服务。
三是要充分借助技术手段，提升效能。近年来，我国数字金融快速发展，在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移动支付、大科技信贷、互联网银行、信息安全等领域的技术水平和实践应用，都走在了世界前列。数字金融支撑起了全球最大的银行体系，第二大的保险、股票和债券市场。我国已逐渐步入“无现金时代”，移动支付平台用户数量超10亿，全球最大的支付体系已成为经济社会稳定运行的重要基础设施。数字技术的应用，一方面可以重点赋能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等相关领域的业务创新和数字化转型，如通过人工智能、物联网、机器人等技术提供更好的养老服务，持续提升服务的质量和效率，另一方面可以提质增效和防控风险，如借助数字技术的规模效应降低边际成本，低成本获取大量长尾客户，提供千人千面的个性化服务，利用大数据技术强化风险防控等，持续降低成本，提升效能。
最后最重要的还是要分析投入产出，控制成本，量力而行。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是风险高、利润低、周期长、回报慢的行业。在当下市场竞争日趋激烈、信息技术快速迭代的环境下，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的投入也在持续提高。例如，以往养老产业比拼环境、比拼地段、比拼装修、比拼服务、比拼适老化改造，近年智能养老成为圈内热门，智能手环、智能床垫、智能呼叫、智能胸卡、雷达人体感应、智能服务机器人等各类智能设备层出不穷，不少养老机构都在比拼智能化方面的投入。不可否认，一些产品设备确实能够发挥作用，但是当下大多数新设备、新产品成本价格高，但实际发挥作用小，有的甚至没有通过实践检验，投入成本和实际作用收益无法实现较好的平衡。市场参与者需要有长远的眼光和持续的投入，追求长期收益，做好全周期预算，精打细算控制成本，科学论证实际投入效果，留足应对突发事件预算，做好定期复盘校正，确保业务的长期可持续健康发展。
问：您如何看待养老服务金融的创新，尤其是在应对老龄化加速的背景下？
宣伟：在此人口老龄化加速的背景下，个人认为养老服务金融可以围绕以下几个方面加大创新力度。
首先，要针对当下老年人消费存在的痛点开展创新。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的客户主要是老年群体，或者即将进入老年阶段的中年人，这些人最大的担忧是未来财富的不可持续性，包括健康等原因带来未来医疗支出的增加、子女教育支出增加、养老金因投资风险和通胀而贬值等，因此财务规划更加保守、不愿支出、不敢消费等等，因此需要针对老年人的这些痛点做出相应的创新安排。例如，对于养老产品消费者来说，涉及到未来几十年乃至终身的长期限，通胀风险是重要的考虑因素，购买的金融产品到期后本金和收益是否会因通胀实际贬值，养老服务价格是不是会因通胀水涨船高等，都是要考虑的因素。国际金融市场有通胀保值债券、抗通胀的保险产品等金融产品，与通胀挂钩，能够起到更好地保值作用。我们在设计金融产品、养老产品可以进行类似的创新。再如，社会化养老服务是未来发展方向，其中一个关键要解决服务信任度等问题。很多老人会担忧养老院的服务标准、服务质量的可持续性，甚至没有孩子亲人在身边年老不能自理时会不会遭到虐待等，这些可以通过信托等创新模式研究解决。再如，“以房养老”的模式曾经一度在欧美发达国家风靡。2014年我国在北京、上海等地开展“以房养老”试点，但是并没有受到广大老百姓的欢迎。据了解，金融机构采取反向抵押贷款的模式，分期向客户支付养老金，客户去世后房子将收归金融机构。但在实际操作中，老百姓普遍担心万一活不到那么长、房子就归金融机构就亏大了。如果在试点过程中政策能更深一步考虑，允许客户的子女或继承人一次性获得剩余价值，或者通过还款安排收回房屋所有权，这样就可以减少老百姓的顾虑，有利于业务的扩开展。再如，当下的金融消费环境对于老年人不够友好，很多金融机构的环境设计更适合年轻人，“数字鸿沟”成为老年金融消费的障碍，需要持续推动金融机构适老化改造，持续搭建简单、快捷、稳健的老年友好的金融消费环境，助力老人跨越“数字鸿沟”，更好满足老年人金融服务需求。类似例子很多，需要在政策制定、落实执行、产品设计和服务提供等方方面面做得更细、更实，围绕问题痛点开展微创新。
其次，要针对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的市场空白和短板开展创新。参考国际经验并结合国内实际，建议可以在以下一些领域努力实现创新突破：一是加快养老金第二、第三支柱建设。我国养老金三支柱发展极不平衡。第一支柱占比独大，第二、第三支柱发展缓慢，二三支柱相关养老金融产品不充分，养老资产管理能力有待进一步提高等，二三支柱养老金融发展压抑，这是金融机构可以创新发展的空间所在。二是搭建平台、制定标准。例如，金融机构投资养老产业尚未形成标准化价值化的评估流程，可以通过行业协会或者相应的权威专业机构制定相应的标准。再如，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纷纷投资养老社区，并通过搭售保单等形式探索与主业的协同发展，可能存在标准缺失、夸大宣传、盲目重复建设以及超售风险等诸多问题，完全可以通过搭建行业平台、制定标准等来解决。三是补齐养老财务规划总体空白。我国居民家庭财富构成不尽合理，实物资产（含房地产）占总财富的比重近三分之二，而仅有的三成金融资产中又以现金和存款为主，资产久期短。不少老年人守着一线城市中心高价值的老破旧房产，但只拿着微薄的退休金过着清贫的日子，很多老年人并没有意识到可以通过置换城郊或二三线城市房产获得一笔可观的养老金；或者可以通过出租房产，用租金来享受高品质的社会化养老等。养老财务规划为老年人为主的居民家庭提供财务咨询、改善资产配置，提升资产收益，未来应该有很大的市场空间。四是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相关专业人才培养。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发展需要大量既懂养老服务、健康管理，又懂金融知识的复合型人才。但是目前市场上养老护理人员、健康管理师、金融顾问等各类专业人才缺失，存在“年轻人嫌辛苦挣钱少不愿干、年长的没有相应的学习能力干不了”的窘境，需要创新拓展相关人才培养模式。五是在进一步精准区域布局和客群定位等方面也可以积极探索创新。例如，当前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主要围绕一二线核心城市布局，一二线城市确实聚集了大量的目标客群。但是我国人口老龄化呈现巨大的区域差异、城乡差异的特点，考虑到人口回流、返乡养老等因素，中西部内地、三线以下城市甚至县城都可能成为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的重要市场。因此，可以借鉴拼多多模式，深入三线以下城市提前探索布局。再如，养老的客户对象定位也很重要，中高端客户是市场化养老机构的重点目标客群，但这部分人群数量有限，围绕中高端客群的竞争非常激烈。而如何围绕中低收入客群开展普惠养老或居家养老，商业模式总体还处于探索阶段，完全可以研究借助互联网+、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手段，实现创新突破。
第三，要持续关注相关行业领域的技术突破和潮流趋势。养老服务不仅和医疗健康密切相关，以人工智能、物联网、机器人等为代表的信息科技赋能养老趋势日益显现，同时也与物业、家政、医疗、文化、旅游、体育、消费、教育等行业紧密关联。所以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的创新必须关注各个相关行业领域的最新突破、最新趋势。如可以通过大数据分析对老年人的风险偏好、资产状况进行评估，为其提供个性化的金融产品和服务；应用物联网、云计算、智能设备等技术，实现老年人的远程健康监测、智能护理、紧急救援等服务；通过数字化平台，将老年人的健康数据与医疗系统、金融机构等进行对接，为老年人提供便捷的医疗和金融服务；可以发展文化、旅游、体育、教育等“行业+”养老新业态，满足老年人精神生活；拓宽“平台+”养老新渠道，借力平台经济优势，更好为老年群体提供便捷化、个性化养老服务等等。
最后，要善于整合资源，打造生态体系。当前我国的养老服务供给既不充足，也尚未形成体系。以往业界学界往往鼓励引导金融机构做大做强，全面覆盖客户各类需求，追求综合化、多元化、一揽子的金融服务，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但是从最新的实践来看，客户需求是多样的，无法穷尽。例如，我国国情复杂、客群多样，既要有中高端养老，也要有普惠养老，既要有旅居疗养，也要有城心医养、居家安养等。金融机构完全可以根据资源禀赋和优势所在，打造小而美的特色，追求特色化、个性化的金融服务，在此基础上，可以充分借助外力，搭建平台，整合资源，集众家所长，将传统金融业务和实体服务相结合，搭建“金融+养老+健康+医疗+教育+…”等全方位生态体系。
问：您认为未来我国养老产业的发展方向是什么？如何推动养老产业与健康、金融产业的深度融合？
宣伟：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未来发展市场空间广阔。从个人来看，在养老产业方面，未来发展方向包括CCRC养老社区、失能护理、养老健康管理、以及家政服务、银发经济等，特别看好机器人护理产业。在养老金融方面，养老理财、特定养老储蓄、个人养老金、商业养老金、长期护理险等业务，重点看好未来养老财务规划方面。
养老产业与健康、金融产业的深度融合非常困难。以保险行业为例，中国各家保险公司商业健康保险业务大多都陷入“赚了规模、亏了利润”“赚一年、亏一年”的困境，亏损的原因，一方面是恶性市场竞争，低水平重复建设，同业之间互比价格折扣；另一方面对于医疗资源没有控制力，导致成本无法管控，而这也是导致产品业务同质化、低水平重复建设的原因。各大保险公司健康险业务都想学习对标全球最大的健康保险公司——美国联合健康，它成功的关键是医疗资源控制能力，不仅有保险牌照，还建立起了控股的医院网络，从而建立了从保险销售、保险公司承保和理赔服务、医院提供健康医疗服务的全产业链，大而全，进而做到了大而强。
因此，推动养老产业与健康、金融产业的深度融合是一个系统工程。尤其是医养、康养结合是趋势所在，金融可以在其中积极发挥纽带作用。结合当前实际，个人认为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努力：一是争取医疗管理政策突破。包括积极推动完善制度标准，打通基本医疗保险、商业医疗保险等相关数据系统，允许养老机构在符合标准的情况下接入支付结算通道；允许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投资控股三甲医院；推动养老机构与医疗机构加强绿色就医通道等服务合作，消除相关政策障碍。二是积极争取扩大财税政策支持，适度提升商业健康险的税优额度。研究建立多支柱健康保险模式，在基本医保之外建立强制或半强制的第二支柱健康保险（如长期护理保险），以及税优和个人自愿基础上的第三支柱个人健康保险或备用金积累。三是创新相关金融产品服务。将金融产品与养老服务、健康管理、医疗服务等相结合，鼓励金融产品嵌入养老社区、健康体检、康复护理、远程医疗等服务和消费场景中，增强金融产品的吸引力和竞争力。通过创投基金、私募股权等各种金融创新，加大对养老、健康、医疗相关产业发展的金融支持等等。四是技术创新是最好的融合剂，尤其是大数据、人工智能、机器人、生物基因编辑等为代表的信息技术和基因工程等医疗健康科技方面，需要整合各方资源，反过来也会极大推动健康、养老、金融等产业的深度融合。
问：对于那些希望从事/服务养老产业的校友和同学，您对他们有什么建议？
宣伟：记得23年初疫情刚结束时，我去参观了一家养老院。院长讲述了很多催人泪下的感人故事。疫情期间从院长到全体普通员工为了老人的健康，自愿同老人一道封闭在养老社区内，全年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封控状态。疫情放开后，为老人到处搜寻急救资源、特效药品等等，院长一夜白头。院长说，从外部各方关系的维护，到对内管理方方面面，品牌口碑要靠一点一滴打造，但是哪个环节疏漏出了点篓子就毁了。他举了个例子，同样是38度的热水，有的老人就嫌烫，有的老人还嫌凉，所以需要给每位老人都要单独记录温度喜好。类似这样的服务标准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养老产业经营真的很不容易。
因此，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容易、赚快钱的行业。这个行业有很强的长期性、社会性、公益性甚至慈善性，“追求短期利益”“高收益”“赚快钱”“捞一把就走”等根本没有可能。所以无论对股东投资者还是从业人员来说，养老产业的参与者不仅要有一定的情怀、爱心，还需要有耐心，做耐心资本，秉持长期价值主义，持之以恒、久久为功、坚持以客户为中心，不断创新产品、服务和模式，打造特色优势，才能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